君拾

这里君拾,字兮吾,是语c煤气屑选手一只,新晋小白垃圾写手,专业脑洞挖坑不填,不熟的人自觉喊君拾,熟了的话随便怎么喊都可以

【双黑】依稀当年轻狂(一发完)

中原中也被贬到了岭南

那个在先皇手下年纪轻轻就平步青云,俯瞰朝野运筹帷幄的宰相中原中也,被刚登基不过两年的新帝以办事不效、贪赃枉法为由,剥去了官爵,逐去了荒无人烟、瘴气满地的岭南

谁都知道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不过是个幌子,谁不知道中原中也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家中那些仅有的值钱玩意几乎全是先皇所赐,自己无论多肥的差事过手也绝不会有中饱私囊的念头,又横又愣的性子让多少想讨好他的人望而却步,只得望洋兴叹,有些不信邪的家伙最终都一头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说白了,还是因为中原中也身居高位还是半点不改这性子,得罪了太多人,加之搞的那什么改革不知道损了多少贵族官僚的利益,现在力保他的先皇已然仙逝,这偌大王朝哪里还有得他的位置

于是曾经刚及弱冠便金榜题名的王朝第一才子,妄言要中兴王朝,二十过五岁就受到皇帝赏识一路提拔为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整数五载的中原中也,如今只剩的一个草草收拾的简陋包袱,在夕阳落日下回首看了这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最后一眼,便转身上轿离去

中原中也那时面上带着一抹不屑的嗤笑,橘色余晖下那笑容张扬而灿烂,黄昏中比朝阳更夺目

他对宣旨并督促他离去的那名小太监说——"总有一日我会回来,因为我是对的"

他自信自己可以拯救这个日渐衰颓的王朝,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这一年,他刚刚年过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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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岭南的路上,中原中也倒是没有多受些什么颠簸之苦

护送他的侍卫叫做立原道浩,是当年把中原中也推举给先皇的太傅尾崎红叶的人,当年中原中也那场科举恰巧是尾崎红叶主考,算是名义上的师生——这么说来他和今皇也算是师出同门

当年两人相见后彼此相谈甚欢一见如故,若不是隔着辈分只怕是要当作忘年之交,不过倒也并不妨碍两人一直以来交往甚密,算是中原中也当朝难得的一个"同党"

其实中原中也没告诉别人,他曾经冒大不讳和自己的老师吵了一架

那是中原中也被提拔为宰相的当日,皇帝亲自摆席宴请宾客给他祝贺,别人在外头举着酒杯到处找中原中也拉关系却不见他人影,而中原中也正与尾崎红叶在隔间小屋开小灶吃菜喝酒

尾崎红叶问他,没想到这么出息,转眼混的比我这个老师还要好了

他笑,说还不是老师提携的

于是老师又问他,坐上了这个最高的位置,准备干什么

中原中也说,实施学生准备了几年的改革计划,振兴王朝

话音刚落,餐桌另一边就听见筷子被狠狠摔到昂贵的楠木桌上的声音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学生知道"

"那你还乱来?知不道凭你的年龄能站到这个位置上,只要圆滑点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享一生安乐,搞什么改革?"

"那是学生的理想"

"理想?好一个理想?命都不要了?你知不知道这会得罪多少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它干什么?"

"学生一定会成功,因为王朝在腐朽,我这样是对的"

中原中也语气毫不动摇地坚定,甚至自称都用上了有些冒昧的我

尾崎红叶气极反笑,良好的修养让他没有显露过多神色,只是冷笑着说

"我本以为遇上个有前途的,没想到依旧是个朽木样的蠢钝之物"

这是尾崎红叶第一次对他生气,也是第一次用这样难听的话说他,话毕便一拂衣袖愤然离去,后来再也没主动找过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只觉着老师这样未免对于改革太过悲观,心里难免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也少了与尾崎红叶的来往

现在才知道尾崎红叶从未真正弃自己这个学生于不顾

突然一阵长长的马嘶声传来,中原中也只觉得整个人被晃的重心不稳径直往前倾,险些摔到地板上,幸好手快抓住了门帘一角

立原道浩急切的声音很快传来

"中原先生,您没事吧?"

他颇有些狼狈地直起身子,站起来拍了拍衣上的灰尘掀开门帘直接跳下马车,清清嗓子开口,姿态上官架子倒还是十足

"无碍,发生了什么事?"

立原道浩上下打量确认人当真没受伤,松了口气遂指了指马车正前头一抹小小的身影

"那孩子突然从路边窜出来挡在车前面了"

中原中也看过去,那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看身形约莫七八岁,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衫已经有些发黑,粘着一层灰尘,破破烂烂的,小脸上全是灰痕污渍,全然看不出原本的面容,但一双鸢色的眸子清澈好看得像是价值连城的宝石,微微闪动着光

中原中也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有些恍惚起来

和那个人好像……

他走到那孩子面前,弯腰抬手替他理了理额前乱糟糟的弯曲黑发,声音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小家伙,你是哪里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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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在岭南当起了他的小地方官,心态倒是好,环境差适应适应就行,瘴气多也总飘不到自个儿家里,每日扛着锄头种点庄稼或者泡点清茶,小日子过的也算逍遥,只是太过清闲让忙惯了的前宰相大人难以适应,每次坐在破旧的木头椅子上无所事事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不过在中原中也看来生活总归没什么巨变,只不过身边多养了一个小孩

那天在快到岭南路上突然窜出来的孩子,性子倒是个乖巧温软的,也是莫名其妙地和中原中也亲近,别人碰都不给碰一下,就死死揪着中原中也的衣袖不放亦步亦趋跟着人,应当是个心思澄明的,偏生就是不会说话,中原中也问起他名字的时候呜呜咽咽咿咿呀呀了半天吐不出个清晰的字眼,索性也不追究,一口一个痴儿喊上了

"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不会说话?"

有时候实在闲的受不了了,中原中也就会反复对小孩进行这些自己早就知道是徒劳无功的无意义问话,久而久之痴儿也习惯了,总是睁着一双隐隐透着笑意像是会说话一样的鸢色眸子看着他,搞得中原中也莫名的不好意思,最后这个话题往往就这样不了了之

记得有一次中原中也突然多嘴冒出来一句

"痴儿,你爹娘是谁啊,他们应该很着急找你吧,要不我帮你四处打探打探给你送回去?"

然后他发现情况不太对了

小孩那双好看的眼睛一下子就暗淡下来,笼上一层水雾,活跟自己欺负了他一样,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反正就见不得那双和记忆里那人一样的眼流泪,手忙脚乱抬手用衣服袖子给他擦拭,好声好气哄了半天保证说不送他回家才算是完事

中原中也当时心下忍不住犯嘀咕,难道痴儿的父母是对他不好?他是一个人逃出家的?

这样一想似乎解释的通,于是中原中也自己内心默认了这个推测,暗暗欣赏了一遍自己的机智,素日里对痴儿也多了几分怜惜

中原中也没有亲人,父母在他中举四年前就溘然长逝了,而立之年身边有了个七八岁的小孩,虽然有些麻烦古怪,但每次自己工作完看着那小小的一只给自己倒茶揉肩就止不住心下一片柔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人,加之认为痴儿还只是个不懂世事的普通孩子,时常和他诉些苦水

说的最多的就是"总有一日我会回到长安,继续改革,拯救我的国家,我是对的,我会成功的"

一开始也许还是表决心,后来说多了中原中也自己都察觉了不对

第一年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我一定能回去!完成我的理想!"

第二年

汨余若将不及兮,恐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

"会回去的,一定!"

第三年

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会回去的吧……"

终于在第三年的端午,中原中也举着酒杯,眼角泛红带着醉意,语调第一次带上了怀疑

岁月流逝得太快,消磨了他的决意自信与意气张扬,他也才三十三岁,鬓发就隐约染上白霜,一年年坚持着的一遍遍的重复愈发像是在自我安慰

当年的小团子长的也快,十几岁的少年都快有自己高了,眉眼长开轮廓分明,忽视粗糙的深灰麻布长袍的话,根本就是活脱脱一个俊俏佳公子,只是仍不会说话

痴儿此时在桌旁立着目光清浅看着中原中也,眸子深处有些难以觉察的晦暗不明

杯中的雄黄酒散发出浓纯的气味,带着若隐若现的一丝甜,桌上的白瓷碟子上摆着几个不成型歪歪扭扭的粽子,是中原中也白日里闲来无事自己包的

中原中也抬脚踢着地上好几个空了的酒坛子,骨碌碌的声音在院子里回响,连绵不绝

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欲倒时却被痴儿抓住了手,对方啊啊地喊了几声,三年养出的默契让中原中也很快就大致明了了他的意思

"行,不喝了,吃粽子"

他拉着痴儿坐在旁边,替他剥了一个粽子递到人嘴边,少年极自然地咬下一口,露出糯米里红色的馅料

"红豆馅,合合满满,痴儿今年会心想事成啊"

痴儿愣了愣,突然伸手拿过粽子送到了中原中也嘴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中原中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怔怔看着痴儿

然后他露出一抹笑,眉眼弯弯温柔得像是垂落的夕日,那点暖橘色的微光闪烁着暗淡,平白有几分冷清寂寥

"心想事成……只是屈大夫都已投身汨罗,我却还苟活于世罢了"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掔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

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酒醉而眠,此夜再无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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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刚得知自己被贬时,中原中也是有些惊愕的,那如今便是真切地惶然了

谁会想到如今听闻久病不治、身体日渐衰弱的皇帝居然还记得他这个在岭南呆了十年有余的老家伙,甚至在端午前派了人送来重礼,当看到久违了的明黄色圣旨后,他屈膝跪在有些硌人的石地上,身体止不住地微微打颤——他对回去,对那繁华的长安,对那未竟的理想还保有的微弱祈望此刻冒出了璀璨的火星,把什么融化了似的哽在喉头心间,眼眶都红了

约莫年纪大些的人都比少年时感性些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知府中原中也,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且遣护太子十年有功,着即还京,赐封太子少保,官复原职,钦此。"

太子……?传闻中病弱久居深宫不出的太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儿臣替中原宰相领旨谢恩。"

清越的少年嗓音,中原中也猛然僵在原地,连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传旨的太监正不悦看着没有反应的中原中也,听到这句话遂眉开眼笑奉承着恭喜几句,连忙让两人都站起来不必跪着了

中原中也只觉得气血上涌头脑发昏,哪里来的力气支撑着站起来 ,此时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转头就对上那一双鸢色的瞳孔,平静无波却含着深深笑意,温暖如昔,中原中也却只感觉浑身发冷

那太监很快就走了,就算再想讨好未来的小皇帝,也一点不愿在着乌烟瘴气的岭南久留,把带来的侍从车马安置留下就赶紧离开了

中原中也坐在厅内破旧的、落了灰尘的椅子上,敛眸垂首静静看着脚下地面,对面坐着痴儿——不,应该说是当朝太子太宰治

"中也。"

"臣在。"

太宰治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强自笑着站起来走到人身后要给他揉肩,中原中也于是也跟着站起来与他相对而立,还是只看着地面不看他

"我皇叔要谋反……联合了我的二皇兄,因为找不到证据不好处理,父皇为了保护我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骗你也是为了自保……"

太宰治以为中原中也是气自己骗了他十年,开口想要解释,哪知道沉默的中原中也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然后笑的声音越来越大,笑得眼角渗出些泪水

难怪……他的眼睛那么像先皇,那个满心向着自己的挚友,那个早自己多少年而去的人

可笑自己此时才醒悟

好一个不惑之年,好一个不惑

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气,转眼神态除却眼眶通红与往日再无差异,他轻声地说

"十年,权斗党政,毁了我的青春,还有理想"

可那是皇权,他本就是为了皇帝卖命的,凭什么不满呢?

到头还得以一句谢主隆恩给十年的失意画上句号

"你回去吧,我留在岭南,哪里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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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在临行前夜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昏黄的灯火透过纸窗隐约透出些光亮,整整一晚没有熄灭

翌日清晨,太宰治推开房门的时候那人已不见了踪影,书桌上散铺着一张张宣纸,都写着同一句话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中原中也素日里是最不喜这悲寂之调的

这一走就是十年,二十八岁的太宰治在养好病出深宫参与政事的第五年就继承了帝位,做的比先帝还要好,擅长把控人心的他五年就坐热乎了皇帝位置,顺带把前朝二皇子与齐王两个祸患全部铲除了

他端午节前下旨派人去岭南说要召见当地知府,却又在端午节当日提前一步得到了对方早已因病去世的消息,附带一个申请调派新知府的上奏

哦,对了,带来消息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自称是中原中也的养子,还说有东西要献给今皇,是养父临终前嘱托的

太宰治召见了那个人,少年刚刚及肩的黑发末端是白色的,眉眼清冷不苟言笑,也是个俊俏的后生,叫做芥川龙之介

芥川从袖间取出一封信,递给太宰治,全程没有下跪,太宰治也没有追究,挥了挥手让他离去,顺便嘱咐让贴身太监带着他去安排一个宫中侍卫的身份

他缓缓打开泛黄的信封 ,只有一句诗,笔迹遒劲有力而又规矩端正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他突然一下子笑了,是眉眼弯弯的温柔模样,抬手想去拿桌上那杯雄黄酒,却一个不稳把杯子摔在地上,连带着碟子里的粽子也滚到了地上,骨碌碌的

酒味弥散开来,他突然好后悔怎么就听话一个人离开了——只是那时中原中也的神情真的极坚决,他不想去强迫他

太宰治以为自己给他一片足以施展才华抱负的天地就可以让他回来,谁知道到头只剩下黄土一抔

手指上还沾染着酒液,太宰治在信纸上的那一行字下,缓缓地写着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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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发福利

这篇情感线偏淡,内容道理偏重

会给后续番外的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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